竹园陶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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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：竹园陶说自序英人拔晓著《中国美术》一书，分类述说，附之以图，曰石刻，曰建筑，曰治金，曰雕刻，曰雕漆，曰琢玉，曰陶瓷，曰琉璃，曰珐琅，曰首饰，曰织物，曰画。民国十四年六月十九日，竹园居士刘子芬记于沪渎。盖神农所陶，仅炊器食具，至舜则用器大备矣。下至汉魏，葬器以外，制及土偶，然皆陶也。兹引古说辨明于左。卵白即卵液，《陶说》以釉汁为瓷色，误也。《陶雅》称广窑胎骨系乌泥抟成。《陶雅》则称，或谓嘉道间广窑瓷

竹园陶说

　　自 序

　　英人拔晓著《中国美术》一书，分类述说，附之以图，曰石刻，曰建筑，曰治金，曰雕刻，曰雕漆，曰琢玉，曰陶瓷，曰琉璃，曰珐琅，曰首饰，曰织物，曰画。篇中所载，皆中国古物保存于彼国博物院中者，其序言自称承彼国教育部之命而撰述，立说虽多错误，颇能援引古籍。外人每轻视吾国，至于美术、艺文则不能不加叹服，诚以其历世久远，氲氤蓄积者厚，非尚功利之族所可几及也。仆不解艺术，未能 ... ，但性嗜古物，书画也，瓷铜也，若有所遇，每流连把玩，手不忍释，岂唯美之可爱，亦以其能陶养人之性情耳！二十年来学来两无成就，流离转徙，几丧其生者屡矣，救国之志未达，乃退而求安生乐命之道，举凡可以适意之事，如游山、观水、下棋、学书无不为之，尤寄情于古物，每于长夏疏帘，秋灯夜雨，情绪万端，悉怀莫遣之时，辄探箧启盒，披图考籍，慕乎！古人意气自得，不存太常抱残守缺之思，自有怡情悦性之趣，习之既久，心有所得，随笔记录，不限于瓷，凡兹所为均出消遣，意在自娱，不恐后人用覆酱瓿也。

　　民国十四年六月十九日，竹园居士刘子芬记于沪渎。

　　一、述 学

　　鉴别古窑瓷器，如鉴别名人书画。旧瓷不易仿制，后世作者，得其光泽，未能似其莹润；得其古拙，未能似其隽雅。如画家临摹名迹，虽极尽能事，而前人之神采风韵固自有别也。瓷书无善本，市肆商人虽能知其一二，未肯以真伪告人，好古之士若能博览精研，用心体认，胚胎也，釉质也，色泽也，体制也，辨析微芒，审视至熟，久而久之，自能融会贯通，心知其异，真伪之别，新旧之分了然于胸，虽巧词异色不足荧其视而乱其衷也，西方人士用科学分类法研究瓷器，自谓精审过于华人，讥吾人于瓷之界说不甚明晰，不知此道入在心领神会，古物未能作化分化合用也。寂园叟曰：“吾华瓷品尚矣，而今不若古者，原因甚繁，昔之土质细腻，今则粗劣矣；昔之垩泽莹润，今则枯燥矣；昔之颜料鲜明，今则暗败矣；昔之古意深厚，今则俗恶矣；昔之火候纯熟，今则薛暴矣。”其言虽泛举，一可以三反也。

　　二、索 原

　　中国有陶，始于神农，至舜而术益进。《路史》神农氏谓：木器液而金器腥腥，人饮于土而食于土。于是大埏埴以为器，而人寿。《考工记》：有虞氏上陶，甒大，瓦棺是也。《史记》：舜陶河滨，河滨器皆不苦窳。作什器于寿邱。盖神农所陶，仅炊器食具，至舜则用器大备矣。《史记》：桀为瓦室。《世本》曰：昆吾为桀作也。由黄帝至周室皆有陶正，舜及昆吾皆曾为陶正者也。下至汉魏，葬器以外，制及土偶，然皆陶也。至晋而始有瓷，至唐而瓷窑始盛，潘岳《笙赋》：倾缥瓷以酌醽。陆羽《茶经》：碗，越州上，鼎州次，婺州次，岳州次，寿州次，洪州次。或以邢州处越上，殊为不然。又《杜工部集》有“大邑烧瓷轻且坚，扣如哀玉锦城传”之句。《瓶花谱》亦云：古无瓷瓶，皆以铜为之，至唐始尚窑器，柴周以后降及宋世，柴、汝、官、哥、定、龙泉、均州、建安等名窑竞出，沿明及清则集于饶州之景德一镇，形色规制，踵事增华，代有不同，日新月异，祭葬之器，供御之品，盖已取金玉而代之以瓷矣。

　　三、说 器

　　古窑瓷品，式样不一，由铜而瓷，展转摹仿，千变万化，不可纪极，但各有专精之品，如天青碗，兔毫盏，红鱼把杯，鸡缸之类，卷帙所载，后先称美，惟历年已久，毁灭湮沉者不知凡几，项氏之图，桐川之说，徒存矩范，居今日而欲按图而索直，百不得一，兹仅就市肆流传尚可遇见之品论其大概，未能详列备举也。瓶以定窑、官窑、龙泉，明之祭红，康熙之郎窑及五彩为最，广窑及雍正之仿古亦多佳者。炉以定窑、哥窑、均窑、龙泉为最，元瓷、广窑、建窑亦有佳者。碗以定窑，明之祭红，康熙之郎窑及美人醉为最，元瓷亦有佳者。盘以定窑之薄者，龙泉之大者，明祭之宝石红者，康熙之五彩者为最，乾隆亦有佳者，罐以均窑、元瓷、明之青花为最，康熙亦有佳者。花盆以雍正之仿古为最，宜兴亦有佳者。笔筒以明之青花淡描为最，康熙之五彩，雍正之豆青亦有佳者。印盒以宋定及明之青花为最，康熙之苹果绿亦有佳者，水盂以哥窑及康熙之苹果绿为最，龙泉亦有佳者，洗以哥窑、明祭，康熙之郎窑，雍正之仿古为最，广窑亦有佳者。均洗世所艳称，但不易遇见矣。

　　四、辨 色

　　古瓷不重彩绘，所有之器皆纯色，市肆中人呼为一道釉。五彩始于明，至清而大备。然名贵之品如祭红、郎窑及雍正之仿古各器，皆一道釉者，盖名窑多为奉进而设之器，或供祭祀，或供御用，君德崇俭，五彩华丽，当时以其不合古训，故不重视，仅施于杯、盘、碗、碟之属而已，其实高贵之品，自以一道釉为古雅，青花亦较五彩隽逸。世风渐薄，彩瓷风行一世，不知古意既失，价值自低，唐宋人尚青，明清尚红，近日西商则重紫，均窑紫器一枚价值万金，安得起古人而正之哉？虽然彼亦有说以处之矣。宋时紫色如熟透之葡萄，浓丽无比，紫定，紫均，其器皆纯色，元瓷则于青釉中夹紫釉数片而已，至明及清之康熙，其紫色不及宋时远甚，施于彩绘之上者，仅能如茄皮之紫色，康熙以后茄皮紫色亦绝，后之仿者非失之暗，则过于红，故近人辨别康熙以前之彩瓷，常以茄皮紫一色为之证明也。至青色一种，常与蓝色相混。雨过天晴，均窑元瓷之青，皆近蓝色，明以后之青花色本蓝，人亦呼为青料，惟千峰翠、葱翠、梅子青、豆青乃为纯青耳。天色本蓝，有时为青，草色为青，分碧绿、淡蓝；近青、深青为绿，浓绿及蓝色之艳者则为翠色。

　　五、汝 窑

　　古窑以柴、汝为最重，官、定次之，历岁已久，流传绝少。柴窑之器，世不经见，汝窑则近年壁地筑路往往有从士中出者，其质制色泽与龙泉相似，市肆商人不加辨别，凡遇青色瓷品类似龙泉者，皆以龙泉窑呼之，而一种天青夹紫片之宋元杂窑矿碗，则又以为汝窑矣。兹引古说辨明于左。

　　《格古要论》：汝窑淡青色，有蟹爪纹者真，无纹者尤好。土脉滋润，薄亦甚难得。

　　《博物要览》：汝窑色卵白，汁水莹厚如堆脂，汁中棕眼隐若蟹爪。

　　《陶说》：汝本青器窑。《留青日礼》云，色带微黄。《博物要览》云色卵白，似立异论，然合之，可得淡青色也，辨蟹爪纹，如端溪石子辨鸲鹆眼，眼本石病，得此可验真水坑，故曰：无纹者尤好。

　　按《博物要览》所言汝窑色卵白者，非谓其色如卵之白，乃釉汁莹润如卵液耳。卵白即卵液，《陶说》以釉汁为瓷色，误也。汝本青器，自无如卵色之白，且黄与白相合，亦不得淡青色。宋时官中立窑烧造，定、汝、官皆官窑也。所出器质制精美，当时民窑转相仿效，龙泉弟窑大致仿汝，故其器多与汝相似者，然细别之，实不能相混，汝釉薄而清，龙泉釉厚而混；汝釉晶莹明亮如卵液，龙泉沉实滋润如蜜蜡；汝釉汁中隐纹如蟹爪，龙泉无纹，此其所以别也。

　　六、广 窑（附广彩）

　　广窑即石湾窑，在广州佛山镇之石湾村。所出之器为盆、炉、瓶、罐等，无碗、盏之属，质粗而松，乃灰白色之沙泥所陶成，其土采自邻邑之东莞县属，实陶器上釉者。明时曾出良工仿制宋均红、蓝窑变各色，而以蓝釉中映露紫彩者为最浓丽，粤人呼为翠毛蓝，以其色甚似翠羽也。窑变及玫瑰紫色亦好，石榴红色次之。今世上流传广窑之艳异者，即此类之物也。近因外人争购，佳者既不易得。明以后及新制之品多灰蓝青紫等色，虽斑驳陆离，殊不足取。前人著述大都采自传闻，所谓阳羡、阳江、宜均、泥均，类皆模糊影响，令人坠入五里雾中。《陶雅》称广窑胎骨系乌泥抟成。其实明制广窑仿均红、蓝之器，先挂黑色里釉，再加上釉汁，故其底足不露胎骨，寂园叟所见乃里釉，非胎骨也。蓝浦《陶录》据地志所载广东之阳江县产瓷器，遂谓尝见炉、瓶、盏、碟、盘、碗、壶、盒之属，甚绚彩华丽，盖仿洋瓷烧者。《陶雅》则称，或谓嘉道间广窑瓷地白色，略似景德镇所制。审其所言。实即粤人所称之河南彩或曰广彩者。海通之初，西商之来中国者先至澳门，后则径趋广州，清代中叶海舶云集，商务繁盛，欧土重华瓷，我国商人投其其好，乃于景德镇烧造白器，运至粤垣，另雇工匠仿照西洋画法加以彩绘，于珠江南岸之河南开炉烘染，制成彩瓷，然后售之西商。盖其器风自景德镇，彩绘则粤之河南厂所加者也。故有河南彩及广彩等名称。此种瓷品始于乾隆，盛于嘉道，今日粤中出售之饶瓷，尚有于粤垣加彩者，因其杂用西洋彩料，与饶窑五彩稍异，间有画笔极工，彩亦绚烂夺目，与雍乾粉彩类似者，阳江窑早已消灭，亦未闻能制彩瓷也。

　　七、美 人 醉

　　美人醉为豇豆红之淡粉色者，苹果绿亦豇红之窑变，三者本为一类。红釉入窑，随火力而变化，色纯无稍变，露如豇豆之红润者为豇豆红，于红釉中喷散绿雾或苔衣成片者为苹果绿，白如肌肤，红如酒晕，容光艳治，若醉后美人之颜色者为美人醉，此类之釉始于嘉靖，盛于康雍，即所谓矾红色者，用青矾炼红加铅粉合成，器品种类甚多，大小不等，间有暗雕云龙纹者，或有款，或无款，皆康雍以前物，釉质莹润有如病态玉，色亦淡隽可喜，但有串烟之病，或失之灰白，则不足取矣。釉里红亦为此类，因青矾化绿，故多含绿点，近人著书如《陶雅》、《说瓷》等，对于此类之记载，异说纷陈，且与明祭、郎窑之宝石釉相混，未能明其所由然也。

　　八、杂 说

　　古窑瓷器，釉汁滋润，定窑之釉如泪痕，汝窑之釉如卵液，官窑之釉如鱼油，均窑之釉如脂膏，龙泉之釉如蜜蜡，祭红之釉如凝血，康雍雨过天晴之釉如鱼脑，美人醉红瓷之白痕如肌肤，近来出土之器甚多，有一种碗碟，质薄而色白，微似定，市肆中人呼为映青，以其釉汁微带青色也。据言出自江西。为宋时所制，其沿口之际均有镶痕一道，或即前人所谓南定窑欤？

　　龙泉窑制甚古，宋以前之器其质如瓦，至宋而质制始精，元明多有暗花及纹片，但青色、土垩、火候均不及前矣。

　　市上流行与均窑类似之天青夹紫片之器，今人概以元瓷目之，其实多为宋时所制，元之有国不过数十年，安得如许之物流传人间？

　　马窑不见于前人著述中，市肆中人凡遇仿造均窑釉汁之器，泥均以外，概以马窑呼之，据言为元人马姓所造云。

　　宋董窑类官，但比官窑无红色，亦不及官窑之细润，市肆中人亦以马窑呼之，然此非所谓马窑之品可几及也。

　　成窑画笔古今独步，当时制器，五彩以外复重青花，尝见笔筒一个，高四寸四分，口径三寸，瓷质细白，釉薄如纸，底口沿边均有极细锦纹暗雕，筒身绘古战士二，一人跨马执刀，一人骑兕弯弓，马狂奔而兕猛逐，战士则从容接战，不露惊恐意，配以浮云、老树、碎草、远山，意气发扬，笔势飞动，盖丹青妙手寄其心力于瓷片之上，故能笔细如发，用青如用墨，点染描画各臻其妙也。

　　明青深翠，康青流丽。明代青花多淡描，康熙青花皆浓抹。惟明青能融入釉汁之内，混化如轻云宿墨，康青则质料凝聚，稍露笔痕。乾隆以后青料甚劣，青瓷器品大抵阴沈如鬼脸，故粤人有鬼面蓝之称。

　　红瓷除紫定、紫均以外，当以明祭、郎窑为极轨，尤以数尺高大瓶最为优美，陈于高堂广厦之中，自有一种雍容华贵，喜气扬溢之象。

　　尝见康熙青花大瓶，高一尺六寸，形如棒棰，沿口有边高寸许，绘以绵文，瓶身绘以山水画，山峦重叠，枝柯阴森，峰头抹青如日下流云，清晖照人，流光正碧，蔚蓝之一，饰耳之宝，未能似其艳丽，底画双圈如线，内有“大清康熙年制”六字三行款。

　　雍窑珍品多仿古，当时由宫中发出古瓷甚多，交御器厂仿制， ... 有本，故其器甚精，尤以天青一种至为神化，幽淡隽永，引人入胜，非红瓷可能望其项背也。

　　五彩过于华丽，殊鲜逸气，但锦纹则甚可取，以其繁缛而有古意也。

本文标签：康熙文化博物要览汝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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